撰文|赵立波
乾字,代表宇宙无穷力量,隆字,往往被形容成伟大、繁荣。二十五岁登基的弘历将“乾隆”二字作为帝号,可知早年雄心辽阔的宏大愿景。对于这位年轻人来说,帝国是一种责任和一种超越,他完全有信心和能力超越乃父的十三年。毋庸置疑,早年的乾隆确实做到了这一点,然而他也未能逃过“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历史规律,最终在晚年将来之不易的盛世葬送。
与精神充沛相伴随的是高效率运转,帝国庞大的机器在乾隆的操作下,乾纲独断,尤其在管理庞大的官僚队伍。与其父雍正相比,早年的乾隆也可谓勤勉认真。在选人用人方面,乾隆更是亲力亲为。“每于引见时必执笔标记,详视熟察”,对于这样选人,乾隆非常重视:“记名道府,用朱笔记载,乃皇考世宗宪皇帝留意人才,以便随时录用,实属法良意美,所当永远遵守。”《清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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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乾隆三年(1738)开始,就下令各部向他推荐官员,并明确要求:“有出身不明者,按例参劾。其有品行端谨,或才具优长,所素知者,即据实举出,交部随时登记。”乾隆很重视官吏履历情况,他会在引见后的官吏简历中写下批语“注于履历之下,恭候简用。”这种工作耐心无不说明乾隆早期的谨慎与缜密,虽然感性的选官掺杂了大量的个人色彩,无疑对其勤政来说是有着积极意义的。
乾隆画像
在选拔官吏时,乾隆延续了其父选官的路数,大体还是停留在第一印象上的观感,常以自己所谓的面相术和以往评判人的经验评价官员,并随手批注在引见的“履历片”上。
在选拔武官时,乾隆更在意对方的身高甚至体重,以此定义能否被使用。在看了韩良乡后,觉得非常不错,但是由于不托底,只好这样批注:“总兵中不多见的,在谭行义何勉之间,将来可用提督,须慢些更好。”查郎阿在面试时,乾隆看后给出:“中上,人有福像,识字”,这一模糊评价。有的被乾隆看过后,觉得面相不好,人样子也不好,便草率下结论说:“中平,无甚出息,只可参将而已。”
在选用文职官员,乾隆也非常注重形象和气质,比如在看了江西一位官员时,乾隆写下:“身材瘦,健康,有武将风”,陕西人宋攀隆:“老实人,汉仗,去得”。当看到叫周琬时还说他有点可怜:“瘦长,人可怜见的,中平,好,汉仗”《清高宗实录》有的官员还被他形容成:“碎相貌卑微、小材料”在其点评的字眼中,多见“似”或“似好”在语气上有不确定的成分存在,这些带有浓烈的感情色彩,在给庞大的官僚队伍面试时,这种“以貌取人”显然缺乏合理根据。
在以貌取官后,乾隆随着经验积累,逐渐也看内在特质,有时甚至以识不识字,或是文化程度高低来评判,比如“少识字、中上”和“人平常、相貌好,识字,看下文书”、“糊涂人,胆量似好,不识字,中下”等等评判。《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
有时乾隆也要将当朝重用人物将面试对方进行类比,在看了一个姓钱的官员时这样说:“貌似富德傅魁之间,人似有为,爽快,若不用巧,大有出息,再看。”乾隆十三年(1748)十月内用陕西守备,“出力,好人,平常,像回子巴得明,人鬼些,小材料,不识字,中下。”对于当时能够掌握少数民族语言的官员印象很好,有时这些都能在面试中加分,“此人似可,满洲话尚好”。
乾隆早年风度较好,收获许多“宽仁”的美名,对于督抚们推荐的大员,即使看了不满意,也都留有情面,加以使用。如在看了补授陕西略阳营守备时说:“麻子,人甚平常,怡亲王说好,似夯出力之人,中中。”乾隆四年三月,在按了张良弼后,在评语中这样写道:“中平,人去的,将来副将可用,亦止可到将而已,策楞宝具,一等才技兼优,办事强干,惟觉逞才管兵过严。”因为有些官员不懂礼数,乾隆看了非常反感,在看了甘肃后营守备后很不满意,“中平糊涂,不晓事,引见时低着头,全不懂” 这样的评价让此人彻底划上仕途终止符号。
这样的例子还不是一个,甚至出现很多反反复复,如在看一个叫杜恺的人,一开始评价相当好:“着是好的,将来可望成人,亦可升用,上中”一年后,再次召见时,乾隆完全颠覆否定了自己当初评价:“人假些,喋喋利口而已,看来无甚出息,向日看错了”。乾隆以貌取官有时自己也会发现这种短板局限,如以前看到几个副将很满意,觉得他“人明白,去得,很少识字,中等人。”过了几年再次引见时,竟觉得非常不满意说:“粗夯无能,竟不满意,引见时未细看,错了。”
总体看来,乾隆的眼里很少出现让他眼前一亮的人才,这与乾隆天生的尊己卑人的优越感有关。
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在总结其理政的几十年里,对历史上出现权臣和清朝主政后无权臣现象给予了解释:“我朝纲纪肃清,皇祖皇考至朕躬百余年来,皆亲揽庶务,大权在握,威福之柄皆不下移,实无大臣敢于操窃。”《清实录》因此导致了乾隆一朝鲜有名臣出现,这些与乾隆早年“本朝不需要名臣”定调有关。
整个官僚团体,更像是他权力的零件,所有人的运转都是为了乾隆一人服务。乾隆最推崇专制主义的,他曾对此总结说:“盖权者,威福之柄,不可太阿倒持。”并举出宋明末代皇帝说:“如果不乾纲独断,像宋明两代庸主,遇到事情就开会,众论纷纷,毫无定见。”乾隆认为,国家的所有事都该归皇帝一人说了算,连咨询和讨论也没有必要,最后只能是贻误时机。
乾隆决定要加大对官吏考核力度,把那些混日子的官吏进行清退。乾隆十年(1745)这年被劾为不谨、罢软、才力不及、浮躁、年老、有疾者共180人,其中不谨官员43人,罢软17人,才力不及35人,浮躁官13人,年老官40人,有疾者32人全部进行清退。
不容否认,乾隆早中期非常勤政,有时发现这个官僚系统跟不上其节奏。有一次发现,应召在乾清门们等候奏事的九卿“有因袛候稍久而以劳苦含怒者”,甚至“竟不候而归”。他非常震怒斥责说:“我日理万机,不敢半点放松,而大臣却不思国务,悠游闲适……诸臣思之,当愧于心也。”《乾隆实录》
此外,乾隆早期在整治吏治上也颇为铁腕,尤其对贪官的惩办十分严厉。乾隆二年(1737年)陕西学政喀尔钦在布政使萨哈谅的支持下,贿卖2文武生员一案被揭发。乾隆十分震惊,他说:“登基以来,理解群臣,增加俸禄和养廉银,以为天下臣工,一定对此感激并更加努力,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干出这等龌龊的事来。”、紧接着乾隆感叹道:“朕做梦都没想到”并下结论说:“一省如此,他省可知矣”。此后的几年里,乾隆又接连处理了一批被揭发的高级官吏,总督、巡抚屡屡涉案。面对日益增多的贪污案件,乾隆认为,这是因为废除完赃减等条例,这项条例已经不能遏制官场不正之风,相反给了他们大肆侵贪的保温箱:“年来侵贪渐多”并明确规定“一犯侵贪,即入实情,且即与勾决。人人共知法在必行,无可幸免。身家既破,子孙莫保。”
虽然早期乾隆在选人上较为用心,尽管有着许多的主观色彩,但是却也体现出其要提高整体官僚体系管理水平的良好心愿,在此后的铁腕整治吏治上也表现出了难得的强硬。遗憾的是,进入乾隆中后期,自我陶醉在“十全大梦”的“盛世”,让早前的努力随之东流,也没逃离“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历史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