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人们对西安的印象是“十三朝古都”“兵马俑”等传统标签，曲江的大唐不夜城只是旅游攻略中被标注出来的一个普通景点。但现在，它已经成为西安的地标性景观，盛唐文化和现代元素在这里全然碰撞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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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彩一、编辑|孤鸽
最近几年，西安曲江频频登上热搜，就连“不倒翁姐姐”结婚生子，也引起全民热议，足见网红城市的名气。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将旅游目的地，首选在了西安。
2023年兔年春节，“全国一半人去了西安”成了网友的一句调侃。根据官方数据，春节假期，西安曲江共计接待市民游客约536.97万人次，同比去年增长133.68%。
变化是慢慢发生的，也是被突然看见的，就像一个对网络绝缘的老人，突然有一天张口谈论起元宇宙与ChatGPT。这足以让曾经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们，再次审视这座城市。
当周婷2021年再次回到西安后，发现曲江新区里“长”出了很多西餐厅和高档酒店。而几年前，她路过曲江南湖那片区域时，只有W酒店孤傲地立在那里，有一种荒芜苍凉的感觉。
随着新的社交互动玩法与古城规划的深度结合，借助影视作品、网红IP的推动，西安成为了最具影响力的网红城市之一。而曲江新区深度挖掘大唐文化，起了关键作用。
“曲江给了所有人一个重回大唐的场景”，这在全国范围内少有。唐文化与夜经济点亮了西安的同时，这座城市的野心，正在通过文化旅游触达到年轻人。
万人涌入曲江
由于疫情，已经4年没有和高中同学完成聚会约定的白晶晶，今年春节期间终于回到了西安。她是陕西宝鸡人，2009年在西安上高中，之后碾转北京、上海，如今是一位元宇宙创业者。暌违十余年，再次回到西安，一切都变了，“西安更洋气了”。
以前她对西安的印象是落后、沉闷，但这一次回去，她感受到西安发展的迅速，城市配套设施好像全换了。“好久没有回去了，这次深入体验了西安这10年的发展变化”，在西安的3天时间里，她去了很多地方，路线主要集中在曲江这一代，目之所及的建筑群有着新中式的风格，“曲江那块的建筑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感觉”，但又比江南更显北方的大气庄严。
2021年，从上海回到家乡西安发展的周婷，也察觉到西安变了。大约在回西安发展的前几年，她原本打算在曲江找一家还不错的西餐厅和朋友吃饭，但费了很大劲儿也只找到一家。她记得当时正好路过曲江刚开业的W酒店，“那边特别的荒凉”，在上海待久的她，有点不太适应西安。
但等再次回来之后，周婷发现曲江新区已经不同往日了。那里，高端住宅和高端餐饮错落林立，充满现代化的元素融合唐风古韵的气质，成了曲江的主基调，“年轻人更多了”。
以前，人们对西安的印象是“十三朝古都”“兵马俑”等传统标签，曲江的大唐不夜城只是旅游攻略中被标注出来的一个普通景点。但现在，它已经成为西安的地标性景观，盛唐文化和现代元素在这里全然碰撞融合。
转折点是大唐不夜城步行街的改造建设，按照复原唐韵的要求，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追求精品，街道配套设施全面升级，并布置了大量的夜间灯光置景。2018年底，步行街开街，全新的面貌备受好评，游人如织。次年3月，为期66天的“最西安·中国年”在西安举行，大唐不夜城步行街共接待游客约1700万人次，元宵节当日总客流量突破84.7万人次。
火遍网络的“不倒翁小姐姐”
文旅行业从业者金牛，深耕城市旅游多年，在他的记忆里，西安旅游快速发展的关键节点也是2019年。当时“西安年·最中国”之后，整个曲江新区地位快速上升，大唐芙蓉园、曲江池等景点也完成了相应的升级，迅速成为新的文化地标。
周婷对此也有印象，她记得那一年抖音上到处都是关于西安的旅游视频，大雁塔的脚踩钢琴、与游客互动的喊泉……最有名的是大唐不夜城的“不倒翁小姐姐”，穿着雍容华贵的唐服，身姿摇曳间与游客轻轻握手。借助短视频的全民传播，外地游客对西安的兴趣激增。
“以前人们去西安，首选西安的东线，比如兵马俑、华清池，但现在游客选择的路线变了。”金牛说，“现在年轻的自由行游客，首选可以不去兵马俑，但一定会去曲江。”在他看来，这种变化得益于曲江打造了自己独有的IP体系，契合了年轻人的消费习惯和需求。
今年春节“7亿人去西安”，在白晶晶和周婷看来，这不是夸张说法。白晶晶发了几张在大唐不夜城游玩时的照片给作者看，照片里，恢弘高大的唐式建筑下挤满了人，中间能看到很多穿着汉服的姑娘们。“尤其到了马路口那段路，整条街比北京三里屯还要宽，但过马路的时候人与人摩肩接踵，我是被推着往前走的，几乎没办法转身。”白晶晶分享自己的经历说。
周婷如今是一家米其林餐厅店的店长，她管理的店就开在离大雁塔不远的西影厂里。春节是餐饮旺季，她知道会有很多人，但没想到竟然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游客。“我们店就在大雁塔旁边，特别近，平时步行只要10分钟就可以到达，但那两天路特别堵。”
为了解决交通问题，管理部门开始采取限流措施，原本是双行的路线，那几天都换成了单行线。即便这样，早上10点、11点，西影厂前的马路“堵得实实的”，人根本没办法过。她看朋友圈里大家发的视频，里面呼吁，“西安人就不要再去凑热闹了，外地人已经够多了。”
事实也正如此，据西安市文旅部门统计，2023年春节假期期间，西安市监测的15家重点旅游景区累计接待游客227.79万人次，同比增长160%。而曲江新区，春节假期期间共计接待市民游客约536.97万人次，同比增长了133.68%。
数量庞大的游客的涌入，几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曲江的一些热门景点，甚至一度暂停了夜间的部分演艺表演。而经营汉服妆造的簪花仕女坊坊主，也在春节前在朋友圈发文，说店里的所有项目档期都很紧张，来西安游玩的朋友要尽早预约。
这正是旅游对经济的拉动作用，周婷回忆说：“原来在城墙底下，就是一个菜场。但那一条街已经变成了一个潮流文化聚集地，全都是网红餐厅、网红酒吧、网红烧烤，还不定期地会有人在街角唱歌。”她打算过两年自己也开一个有个性的小店，人可以不多，但得有格调。
她觉得，西安的网红经济还在发展，还在提升。
新的地标崛起
地标性的文化空间，引来如潮的游客，同时空间本身也得不断升级、创新。除了大唐不夜城，如今曲江的“新贵”要属长安十二时辰主题街区。
2022年4月，国内首个沉浸式唐风市井生活街区——长安十二时辰主题街区（以下简称长安十二时辰）开市，以网剧《长安十二时辰》IP为主题，吸引来大量游客关注。根据官方发布数据显示，节假日高峰期每日接待游客可达10000+人，在抖音全国景点种草榜上排名TOP1。
与大唐不夜城、大唐芙蓉园等传统景区不同，长安十二时辰注重文化与游客体验深度结合，以“唐食嗨吃、换装推本、唐风雅集、微缩长安、情景演艺、文化盛宴”为主要沉浸场景，吸引了大批的年轻人消费。在开馆之初，就有近百家商户和品牌入驻。
“这里原来是曼蒂广场，后来被政府规划成了长安十二时辰。”周婷对博客作者说，刚开业时，很多西安人本地人都选择去这里游玩，当时还出现了“一票难求”的情况。
白晶晶也见证了这座新地标的人气。春节，她和朋友达到景点，在门口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进去。好在等待是值得的，“整个梦回大唐的感觉，西安是大唐盛世，特别大气的古都文化，它和北京的清朝印象不同，和宋代江南水乡的气质也不太一样。大气、敞亮、雍容华贵的感觉，长安十二时辰就是这个样子。”
正式踏入馆内，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把《长安十二时辰》的复刻做得非常棒”，这是她惊喜的一点。酒肆小店错落排列，各种文化创意小铺点缀其中，历史与影视剧中的人物着华袍与游客同乐，染了“千里江山图”颜色的花萼相辉堂将大唐风采展露无遗。
除了小吃店铺和舞台演绎，长安十二时辰给了游客很充足的参与感。一路上白晶晶看到了很多摄影师和游客停留取景拍照。“有穿着古装的找姐妹一起拍，也有穿着汉服做直播的，找了好几个摄影师，扛着长枪大炮在那里拍。”长安十二时辰的每个地方，几乎都能快速出片。
新地标带动了更多小产业链发展，离长安十二时辰只有10分钟左右车程的一洲商城，原本做戏剧服装租赁生意，如今这里开始做起了汉服妆造的生意。这个创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综合商场，凭借长安十二时辰的旅游带动，焕发了新活力。
以前这里经营文体百货、戏装，一个店连着一个店，像个迷宫。当时来往的客人并不多，很多是要参加表演活动的大学生来买东西，或者是老年人来租借广场舞服装。
如今，再次踏入这个地方，一些东西悄悄发生了变化。店里的老板掌柜没变，大体布置还是老旧的样子，依然是霓虹灯牌的门头，但走一两步，就能遇见漂亮的汉服女孩。很多店里，摆满了化妆用品和汉服首饰，也招募了专门做汉服妆造的造型师。
化妆师傅落玄介绍说，长安十二时辰成为网红景点之后，来一洲商城租赁服装的人更多了。店家们瞄准来这块市场，“他们开始去采购大量汉服。客人们有了汉服，但没有做造型的地方，这里慢慢也有了化妆造型了。”
他刚进入一洲商城时，他们是第二家汉服妆造，但现在基本上家家都有了。旺季的时候，从早上9点干到晚上8点，他每周都在店里忙碌，“忙的话，就我一个人能做四五十个客人。”
汉服妆造的下一环就是跟拍。商城的店家都有各自相熟的摄影师，他们会推荐给客人。整个过程中，从服装租赁到妆发造型，再到跟拍摄影，形成一条龙式服务，使得店家、摄影师、妆造师之间产生紧密联系，每个人密切合作，帮现代人进入古代时光。
妙音缘汉服店的老板娘楚清扬，看到了西安变化的前夜。2018年，西安举行了大型的汉服文化交流活动，向新世代们打出了独属于它的汉唐文化新标签。很多对汉服文化感兴趣的人从外地赶过来参加，西安本地人也通过这些活动感受到了汉服的魅力。
楚清扬记得当时的盛况。那是春夏之交的季节，大街上突然多了很多穿汉服的人，她店里也来了很多人，生意忙到堪比五一和国庆。“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够穿汉服、做妆造，体现自己的整体美感，汉服妆造从那个时候才开始。”
这之后，钟楼的城墙南门旁边开了很多小店。很多人把店开在了居民楼里，一个二三室的屋子，摆满了各种衣服，搭上几个简易的化妆台。楚清扬的记忆里，西大街原来以戏服出租为主，但2022年随着长安十二时辰开馆，那里也出现了汉服妆造服务。
在金牛看来，曲江很好地发挥了西安的文化底蕴优势，在整个城市的打造上，并非单纯把文化复刻复原，而是实打实地在符合当下旅游需求的情况下，把汉唐文化融入到了城市的骨子里，从而唤醒了年轻人，带动了城市发展。
让大唐触手可及
西安曲江旅游之所以走红，在于它对文化的包容性和对空间功能的利用，真正拥有文化和文创产业发展意识，所有东西都围绕文化去打造，让大唐文化触手可及。
金牛2019年就来到西安，与本地合作打造文旅项目，在他看来，曲江给了所有人一个重新梦回大唐的场景。“在年轻人里头有一句话叫‘颜值即正义’。比如说周边建筑风格、城市文化配套，让游客穿汉服是搭调的，可以互动拍照，然后传播出去就会有效果。现在走在大唐不夜城、曲江池，穿汉服一点都不违和。”
图/微博@西安潮流生活
但如果出了曲江，这样的文化盛景就被削弱了，这也是曲江文旅模式难以被复制的原因。据媒体报道，其他城市也曾想打造西安似的不夜城景观，灯是亮起来了，但并不能吸引人。
与时俱进，是曲江旅游发展的强驱动。无论是大唐不夜城的改造升级，还是“不倒翁小姐姐”“诗仙李白”等网红IP的快速裂变，再到疫情3年里“长安十二时辰”“寻梦·芙蓉里”等沉浸式空间的打造，曲江都在快速向前大步走，贴进文化需求，也贴近消费者。
官方搭台，各方唱戏，开放的环境营造起来，做文化演艺、舞台表演、盛唐文化体验、美食、文创的就都来了。金牛很早就和曲江合作，那是双十一购物节的一个活动，景区给了很大的支持，态度很开放，乐于接纳IP之间的跨界合作。
2022年4月，曲江在大唐芙蓉园仕女馆的空间内，开发了“寻梦·芙蓉里”大唐仕女空间站。这是一个大型沉浸式演艺空间，游客参与其中，在与场景、NPC的互动中，穿越时空，寻梦盛唐。用金牛的话说，“给观众提供一个深入解读唐代文化的机遇。”
大唐芙蓉园仕女馆原先主要展现唐朝女性服装，也养了一些鹦鹉，但和游客之间的交互并不多，景区空间被浪费了。“寻梦·芙蓉里”基于唐代的历史故事和服饰文化，利用原有空间，将仕女馆改造成芙蓉画舫、芙蓉酒肆、芙蓉衣肆、芙蓉庭院，还原唐代选花魁时的生活场景。
整个景点改造经过长时间打磨，一切遵循唐文化特色，比如画舫空间演出复原了唐代画家周昉创作的《簪花仕女图》，芙蓉酒肆展现盛唐时期的胡风文化，芙蓉衣肆里是唐代女性服饰等，从而让传统文化活过来。“这正是时下文化旅游的一种趋势”，金牛说。
在他看来，盛唐文化在国家文化战略里作为排头兵的地位无法撼动，西安在资源上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而曲江用了20多年的时间，通过“文化+旅游+城市”持续激发西安活力，“它是一个长产业链的东西，它会影响很多人。”
2023年，随着疫情放开，文旅市场全面复苏，春节期间的旅游火爆只是一个前站，接下来的五一劳动节、端午节假期，将进一步激发旅游活力，这正是各城市旅游拼服务、拼创意的时刻。
是文化让一座城市新生，抓住大唐文化的西安，正当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