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一场雪,
一夜的无眠,寂然清欢。
在传统文化中感悟“大雪”
(资料图片)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也是冬季的第三个节气,于每年公历12月6日至8日交节,其时视太阳到达黄经255度。传统文化中的节气,基本都是依据“阴-阳”二气消长所形成的物侯命名,《孝经援神契》有云:“(小雪)后十五日,斗指壬,为大雪,言积阴为雪,至此栗烈而大也。”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亦言:“十一月节,大者盛之,至此而雪盛矣。”到了这个时节意味着仲冬时节的开始,意味着气温逐渐进入全年最低,也意味着降雪的可能性更大了。
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日继续缩短,夜逐渐绵长,仲冬时节正式开始。雪花飞舞,漫天银色,冰凝雪积,银装素裹。皑皑白雪妆点万物,天地间一片静谧悠然,是冬季独有的浪漫诗意。
冬夜看雪,心归自然
大雪时节,有三个物候现象尤为引人注目。
一候鹖鴠不鸣。《逸周书·时训解》记载:“大雪之日,鴠鸟不鸣。”鹖鴠(hé dàn)又名“寒号鸟”,是一种好勇善斗、阳气极盛的鸟,大雪之时,它感受到天地达到了六阴之极,都不再鸣叫了。可想而知,“大雪”的天寒地冻是多么的有威力。
二候虎始交。虽说大雪时节阴气极盛,但是中国文化中的阴阳之道讲究的是阴气最盛之时也是阳气开始显露的节点。老虎为阳物,感阳而交,所以会循阳气的萌动出现求偶行为。
三候荔挺出。“荔”是一种草,“挺”是茎,“荔挺出”是说荔草开始萌发。除了百兽之王外,荔草也感知到了些微的阳气钻出地面了。《礼记·月令》中也说:“(仲冬之月)芸始生,荔挺出。”
雪的清寂:一痕、一点、一芥
同样是看雪,别人笔下的是“围炉煮酒”的暖,可张岱偏不一样。他写《湖心亭看雪》,漫天白茫茫里只剩下“一痕、一点、一芥”,连酒都喝的冷冰冰。明明是明末绍兴的“富贵公子”,一辈子见惯了繁华,怎么文字中却带有“冰雪气”?
公元1597年,张岱出生在绍兴。他们家是标准的豪门显贵、江南大族,祖上四代为官,曾祖父是张居正的门生,祖父是著名文学家张汝霖。张岱自称:“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按说这样的出身,这样讲究的精致人生,该写出春风得意的文字,可张岱的热闹里,总有着一份 “隔岸观火”的冷。
先说他写的《西湖七月半》吧,“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只可看看七月半之人。”有人“峨冠盛筵”摆排面,有人 “浅斟低唱”装风雅,还有人“呼群结队”凑热闹,满湖都是人声鼎沸。可张岱自己呢?连最热闹的地方,他都要等“凉”了才上场 。
“岸上人亦逐队赶门,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吾辈始舣舟近岸。断桥石磴始凉,席其上,呼客纵饮。”等人群散了,张岱才坐在刚凉下来的石阶上,和几个知己喝酒。“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拘人,清梦甚惬。”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导致他如此悲伤、如此冷寂?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清军南下,明朝灭亡,绍兴沦陷。大厦崩塌,豪奢繁华顿成云烟。他在自传里详细地记录了他的生活境地:“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除了生活上的困顿,心灵上的煎熬更为深刻。明清之际,江南士大夫中,有不少人自虐自戕、殉节投国,张岱的好友祁彪佳就投水殉国,一死了之。晚明本身就是一个苛刻的时代,儒者苛于责己,都亡国了,自己怎么能苟活呢?在沉重的道德压力和痛苦的心灵煎熬下,张岱也时常产生消极的念头。我们可以从《湖心亭看雪》中品味他的心境:
····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这是孤独者与孤独者的感通,也是孤独者与天地自然的感通。他成为了明朝的遗民,这雪是十二年前的飘来的雪,落在大明的湖心亭,落在回不去的西湖,深埋他繁华绮丽,烈火烹油的前半生。在天地冰雪面前,个人的悲欢、荣辱都算不了什么,但即使“更有痴似相公者”,即使“吾道不孤”,却仍然难遣孤寂。
这份“清醒的坚持”,是张岱独有的冷冽,他接受繁华会散、也接受知己难留,《陶庵梦忆序》中写道“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热闹终会散场,唯有内心的纯净和坚定,才是永远的依靠。(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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