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亭里的北北也是西安的北北,他们和陈锵老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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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尼龙袜皮凉鞋,拎着无纺布袋在西安到处乱逛的北北
不太一样。他们都还“上着班”,无论年龄大小,他们还做着一份职业;不管事大事小,钱多钱少,这让他们俨然有了那么一点傲气,一点运气,一点点硬气。
记得小时候我们大院的传达室里有一个北北,姓秦,陕北横山人。12岁就去当兵,曾经是三五九旅的炊事员,他最爱说的就是他在部队的事情。他说有一次做饭,他把切下来的菜根啥的拿到后院喂猪,回来就看见有个人站在灶台边上拿着马勺舀稀饭喝。那时都穿着灰布军装,他想着这人胆大滴敢偷吃,直接用手里的大水瓢给了那人脑袋上一大瓢。那人捂着脑袋转过脸来,他才大吃一惊:“啊,王旅长!”原来是三五九旅的旅长王震来厨房看看给战士们伙食怎么样,结果挨了老秦一大瓢。
老秦虽然时有冒失,但另一方面也是个仔细人。那时候我们大院加上家属一千多人,他记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乱放过一个外来人进门。我最服他的是他把大院里二百多小孩子的脸也都记得准,谁家的娃带给谁家的信,回回都很准确。尤其是一笔板书写得漂亮,传达室门口的小黑板上谁的挂号信谁的杂志到了,写的一目了然,谁看了都说好。老秦说都是部队给他的教育,虽然是普通一兵,大字不识几个,但宋体字写得有几分天份。想来如果不是打仗,老秦也能当个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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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以后,有段时间我从家里带饭到公司,办公室是大开间,中午不方便在里面用餐。我就把饭热在保安室的暖气上,每天来保安室吃饭,顺便和保安谝闲传。
保安室白班一般是一个姓张的北北,胖胖的,大脑袋,笑嘻嘻的像个弥勒佛,说话有意思。他看我骑的公路车,说你这车不错,就是太重咧!我一边吃饭一边搭话:看你也懂车。北北可能会错意:“看你娃说滴,你北玩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腻。”
谝得深了才知道,这北北是咱陕西省杂技团第一批表演飞车走壁的主力队员,小小年纪就在兴庆公园摆场子表演飞车走壁,还随着团里走南闯北到处表演,北边去过北京市石家庄,南下去过广深珠,早早就凭实力成为西安最早一批万元户。
我说,北,莫想到,你是俺前辈咧!北北笑咧,喔是个啥事么,碎碎个事。再一谝,北北1993年就开过西安第一家赛车店,在东木头市,代理的是台湾品牌ABC,直接进了一车皮,最贵的一辆8千多,当时差不多能买一间门面房,在西安都摇铃了。不过那时候玩车的人少,开了一年没有支撑下来。不过维保的手艺留下来了,北北给我保养了两次公路车,骑起来缯(zeng)的很,上分水岭不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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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区楼下的停车场,去年夏天收费的北北换成了一个穿白衬衣的北北,第一次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停车场的老板临时来替班昵。这个北北的白衬衣洗的比我的工服都白,熨的也挺刮,裤线笔直,脚下穿的是皮鞋,擦的比我老板的鞋都亮,腰直的像演电影滴,让人看了有点扎眼的感觉。后来见的多了,才知道人家就是个收费员。这个收费员虽然穿的扎势,夏天白衬衣冬天毛料西服,服务态度可好滴很,超过之前任何一个收费员。
这个停车场是在马路边上,停车位并不多,车位划得很紧凑,经常会有点小剐蹭,因为种种原因拳脚相交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这个时候收费员就要出来处理事情,这个北北往往两边说和着,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问题,处理的克利马擦,避免了更多的纠纷,减少了上下班时间的拥堵。
真正让我觉得这人不简单的是,有时候加班回来的晚,只要是这个北北当班,保安亭里基本都是摆着酒菜,三两个人陪着他喝酒谝闲传,在最冷的三九天也不例外。
有时候没带零钱,我去补交停车费,跟北北聊了几次才知道。这北北年轻时候还是北门里一个劳保用品商店的经理,以前就一大帮朋友天天聚在一块,后来有个小兄弟打架失手把事弄大了,他给钱让人跑了几年才抓到,把他也判了包庇罪十五年,才出来不久。进去没一年,媳妇也走了,两人没娃,省了好多事。北北说,让人走,咱不能耽误人家。本来就是咱糊涂么。人家对咱好着呢,是咱对不起人家。
我说,北,看你穿的好得很,北北略显羞涩地笑了,就剩下这个讲究一点。你看我这都是快二十年前的衣服,这都是以前花下大价钱买的,也不烂么,人家这好衣服就是耐穿。你得是觉着我这过时了?我赶紧说,不过时不过时,好着呢,我是说你比俺经理穿的都板正。我说北北你朋友真多,北北笑了,都是以前的老兄弟,他们也没地方去,来和我上个班谝一谝,时间好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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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北北的手机玩滴溜得很,我说,北,你歪着腻。北北笑着说,俄在里面撒都学,主要学法律,以后要按国家法律办事,不能胡来。再说电视也能看到,网络也都学了一点,国家政策啥的咱得掌握。在里面开车床、修水暖,啥都会。我说那你是个能行人,北北哈哈一笑,爱学习爱学习。
这几个北北都经过岁月的洗礼,过的平静踏实,或许是为了生活,或者是为了安排略显空旷的时间,他们选择了继续工作,在同辈人含饴弄孙的时候,他们还在岗位上忙碌。不管身边是大河奔流,还是万马齐喑,流露在脸上的都是风清云淡,让人不由得心生尊重。